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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乡】原野

来源: 免费小说网 时间:2019-10-29 22:02:49
破坏随州哪家医院治疗癫痫病好点 阅读:2908发表时间:2015-12-09 20:28:19
摘要:岁岁年年。寂静的原野,像一位缄默的老人,用温和的目光守望着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于怜爱中守望着一茬又一茬的孩子,离离野草般顽强地长大;也于沉思中把散落在原野上叮咚的故事守望成飘荡在林荫和河岸边的一首首童谣。

【江南乡】原野(散文)
   这是一个宁静的小村庄。
   村北,青云河蜿蜒着缓缓东流,滋润着两岸,成为家乡很为灵动的一处景象。广袤的沙地,稀薄而慷慨,种不成庄稼的,就长出了茂密的树木、丛生的野草。春的勃发,夏的葱茏,秋的丰硕,冬的沉寂交织出这个村落变幻的色彩和律动。
   村民们悉心地伺弄着这片土地。稍有疏忽,可能面临饥饿。能吃饱穿暖,显得触手可及又似远在天边。于是,在上学之外的时间里,我们这些小孩子也自然地走进田野,割草、放牧了。
   “羊儿吃不饱,娃儿的肚子也鼓不起来。”香儿爹对香儿说着这话的时候,我也听不懂。后来像羊儿反刍一样咀嚼久了,才咂出个中惨淡的滋味来。
   暑假里,我照样起得很早。娘总夸我是个勤快的孩子。是的,我要把羊儿喂得肥肥壮壮,等秋后好卖出个好价钱,让爹娘高兴。说不定,爹一高兴还会割回二斤猪肉来的。
   晨曦微明中,我习惯走进用泥巴垜起来的羊圈,隔着低低的栅栏门,和几只伸长脖子的山羊对望一下,挎上篮子拎上铲子转身出门。一抬头,娘已经在清理着院子,收拢着柴草,准备做饭了。
   这阵儿割草,我只须选择近处,很好在能听得见母亲呼唤吃饭的路旁。晨辉里,润圆的露珠坠在草尖上闪烁着晶莹的亮光,和我打着招呼。清凉的微风帖着地面徐徐吹送,带来泥土和草儿的清香。随着袅袅炊烟的升起,沉寂的小村子慢慢醒过来了。
   只要吃过早饭,我就可跟随对门的云姐,穿过街筒子,邀约上一帮姐妹,去青云河两岸的河滩上了。
   受着河水的滋润,这儿的野草不仅茂盛,而且种类繁多。割过一茬,不几天,嫩绿的草就又恣意地疯长出来。我们还特别留意着一些可吃的的野菜,婆婆丁、刺儿菜、芨芨菜、曲曲菜……会被小心剜下来,单独装在篮子的一头。
   很常见也很常吃的是曲曲菜。香儿对于曲曲菜总是辨不准,常常剜了几棵就去问云姐,过一会儿又把剜上来的拿给云姐看。到了很后,香儿当真还是剜了一些那种叫“白马尿”的当成野菜。它们的叶子形状相像,并且从折断处都会流出白色的“乳汁”的。
   云姐更不敢带着香儿去谷子地里去拔野稗子草的,因为云姐费再大的劲儿也难教会她区分谷苗和野稗子草的。
   香儿,只比云姐小两岁,虽然14岁了,但仍笨得像个孩子。
   云姐对香儿特别照顾。但每次出门前,香儿娘总还是不变地对云姐说着“云妮儿,照顾着孩子癫痫抽搐的原因有哪些香儿点儿啊!”于是,香儿总是跟定云姐。若有谁又说着香儿傻,她就径直告诉云姐,而云姐则瞪起那双丹凤眼以示责罚的。
   云姐的手很快,割草时左手和右手娴熟地配合着,让我和香儿看得直发呆。
   有一次,我模仿她的动作,一不小心,铲子滑到了拇指上,鲜血直流,我惊恐地瘫在了地上。清醒时,我被云姐揽在怀里。隐隐作疼的手,被花手绢包裹着,里面渗出了墨绿的污渍。云姐说,刚才把刺儿菜的叶子揉搓后敷上用手绢包了的。
   这刺儿菜,遍地是,嫩的刺儿菜常被我们剜来喂猪。春天来时,它总是早早地钻出冰凉的地面,瑟缩着来沐浴明媚的春光。等小麦拔节时,它就已经摇曳着开出了紫红色的花儿了。它的叶子边缘长着小刺,搓起来有些扎手。我还见过,巧芝也曾揉了这叶子塞住鼻孔来止血的。
   被云姐稳稳地抱着,贴着她柔柔的胸脯,很想闭眼睡上一会儿。刺儿菜的清香和阳光的温暖,让我一时有些晕眩。
   瞥一眼一旁的香儿,她脸吓得蜡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把刺儿菜。我忙作了个鬼脸儿,她才舒展出淡淡的笑意。
   去割草的路上,许多小伙伴时常手里拿着窝窝头儿,有滋有味儿地吃着。我总很馋云姐手里那黑黑的诱人的咸菜。她说这是煮熟后晒干又用酱油浸泡过,是娘从姥姥家捎来的。她回答过我的问话时,总会小心地拧给我一块儿。我也赶紧大方地拿出手里的葱、蒜苗或萝卜疙瘩给她吃。
   我还特别馋香儿兜里的熟花生。她爹憨大胆儿,总冒着被工商人员砸断秤杆子的风险去集市上卖熟花生。炒熟的花生过了筛子,筛下去的就由香儿挑了、捡了,装进衣兜和我们分享了。香儿很大方,看着大家吃的香,她脸上绽放着满足的笑意。
   巧芝也嘴馋。有一回,爹让我带了糖精水。巧芝走近我:“云姐没带水,她让我喝你的水。”云姐说的?我赶紧把装着糖精水的吊针瓶子递给她。她咕咚咕咚用力连喝了好几口,咂着嘴,一连声地说“啊,真甜。等我家有钱了,也喝糖精水。”
   我接过来,对着太阳看了又看,转身看到巧芝离开时,忽然明白过来,巧芝一定是说了假话,云姐本不会这样说。这个巧芝,精明的很!
   爹知道我割草辛苦,每回去代销点买东西时,总会花上一毛钱买上一包糖精的。这奢侈的待遇让伙伴们很眼馋。这买糖精的钱本来可以买回盐巴供全家人吃的。
   一个月华如水的晚上,伙伴们被“弯月亮,圆月亮,都来当街捉迷藏”的吆喝声唤出来。巧芝走近我,看身边没人,惊慌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大把花生塞给我,又凑近我耳边:“慧妹妹,我和你好。”我未及躲闪,就顺手接来。
   但第二天上午,我们没有看到巧芝的身影。中午回到家,娘告诉我,巧芝太馋,偷吃了家里的花生,挨了打。这花生除了留作种子种在园子里,剩下的她娘也只会让她伊春癫痫病医院都有哪些弟弟吃的。
   我心里一下紧张起来,觉得给巧芝惹了祸。直到下午,看见巧芝跟没事儿一样和我们一起割草,我才轻松起来。
   但之后,我喝的糖精水似乎已不那么甜了。甚至不想让爹再给我买糖精了。
   让村里人都馋着的,是公社的拖拉机秋后来犁地的日子。这几日,队长家里总是飘出诱人的香味,甚至漫过整条街。炸油条,炖鱼汤……这些美味让大人和孩子们咂着嘴。但这一切,似乎又都是应该的,因为毕竟人家拖拉机手昼夜不停地忙碌呢。
   跟着云姐割草时,还会跟她学唱一些书上没有的歌谣,这远比音乐老师教唱的歌儿还有趣。云姐没有上过学,她说,歌谣是从她娘和姥姥那儿学来的。她姥姥是方圆十几个村子出了名的巧嘴,是很会唱的。我们跟云姐学会了《筛箩箩》《小喜鹊》。
   割草累了,我们去河堤的杨树下,跟着云姐去唱——
  
   筛箩箩,打颤颤
   去外婆家吃啥饭
   山珍海味咱没有
   杂面疙瘩手擀面
   挨着外婆灶间坐
   说着不饿吃三碗
   肚子发撑站不住
   屙外婆家一灶间
   舅舅笑笑没说啥
   妗子咬牙心里烦
   早知外甥肚子软
   赶他端碗去猪圈
  
   小喜鹊尾巴长
   娶了媳妇忘了娘
   爹娘说话不搭理
   媳妇说话一台戏
   媳妇一说想吃梨
   七天赶了八个集
   爹娘说个吃烧饼
   你看过的啥光景
  
   咿咿呀呀的声音穿过白杨树枝叶的缝隙传开去,常常引得路过的叔叔伯伯、婶子大娘开怀大笑。
   我们唱时,香儿常常跟不上,但总是紧紧跟住,对着口型。等到唱到那个很简单的《月姥娘》时,她会特别卖力气,眼睛眯着,扯着嗓子喊……
  
   月姥娘
   明晃晃
   开开门
   洗衣裳
   ……
  
   我们一致认为,大树上睡着的斑鸠突然“扑扑拉拉”飞出来,就是被她的“月姥娘”给惊醒了的。
   我想,云姐要是上学,成绩一定会好,也许老师会让她当上令人羡慕的学习委员。娘告诉我,云姐三岁上就没了娘,爹拉扯她和两个哥哥不挨饿受冻就很好了。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能上学实在是在受着爹娘的宠爱。我开始慢慢读懂,自己背着书包和云姐打招呼时,她那脸上流露出的无奈、茫然和忧郁了。
   秋天来了,湛蓝的天空飘下一缕缕“天丝”。我们都认为那是天上的云朵被纺成的丝线,是仙女用来做嫁衣的。
   香儿看到时,总撒丫子追逐,先一缕缕的挽在胳膊上,然后回来坐下细细地缠在手上。
   此时,我才发现香儿的手指纤长,灵活。一缕阳光斜斜地照着她垂下来的刘海,显得那么柔美。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映成一层薄薄的眼帘。瞧着她的专注,恬静,我呆住了。看看云姐,她好像也看得入迷。我傻傻地想,香儿要不是这么笨,兴许会是个织布的好手,能织出七色彩缎的。
   青云河大桥,是我们经常歇足的地方。割了草经过时,总习惯放下草篮子,靠近护栏看混沌的河水缓缓东流,吐着唾沫引来小鱼争抢嬉戏。河水流过桥墩时,总会激起一个又一个漩涡。我们总觉得,这一个个漩涡,一定隐藏着水里的一些奥妙,不仅是关于鱼虾的,还会有水里的精灵什么的。
   河水终年平静地流淌,只在雨季,水面才偶尔会泛上来,接近桥面。此时,趴在桥上就可以触及水面,甚至可以摸到那漩涡。村西头的松民,还敢翻到桥栏外,用手扒住护栏,把身子沉下去,让水冲过小腿,引来桥上一阵阵惊呼。只听谁说“你爹来了!”他才赶紧爬上来,四下察看。
   那时,我们也忍不住脱下鞋子坐在桥面上,胳膊紧紧搭在护栏上,让脚丫子垂下来荡着水。忽的,香儿的一只鞋子掉下去了。云姐急得赶紧把脚缩回来,惊呼着求救。
   蓦地,只见一个身影跃入水中。待露出小脑袋,就已靠近那小船样漂浮的花鞋子了。他轻轻一托,举在手里,然后奋力游向河岸。待云姐拿起抛来的鞋子,才发觉鞋子里面竟然还干干的。
   好水性!云姐和大伙儿一连串地咂着嘴儿夸赞,一面细细打量着正光着膀子拎着湿褂子的小伙儿。哦,是志领哥,他好身手!
   有一回,从桥一端跑来一只野兔,志领哥眼疾手快,旋即把脱下的鞋子打过去。看兔子坠下河,他麻利地一个猛子扎下去,捉到了兔子。我们正欢呼,他径自走向云姐,把捧着的兔子递到了云姐的手中。看得呆愣愣的云姐措手不及,脸变成了火烧云。
   她接过来,转手递给了香儿,抬头触及志领哥热辣辣的目光时,莞尔一笑,转过身跑去,把乐开花的香儿搁在了一旁。
   看到云姐的窘态,志领哥知足地咧嘴笑了。那表情,比吃了香喷喷的兔子肉还美。
   一天,云姐郁郁地对我说,香儿病了,病得很重。云姐告诉我,是她发现香儿的小便发黑告诉她爹娘的。
   在县医院,诊断,化验,在门诊楼上上下下,香儿爹的棉衣都被汗水浸湿了,冒着热气。诊断结果:急性肾炎!
   香儿爹娘自责,愧疚。怪自己太过粗心,发现太晚。
   医生说:这病多因感冒引起西安癫痫公立医院,只要不转化成慢性肾炎,尤其不转化成尿毒症就好。
   十多天过去了,眼看着尿液颜色深深浅浅的反反复复着,爹娘如坐针毡。
   后来,一护士的悄悄话让他们震惊。护士说:这里医生家的孩子患这病还去外地看的。
   啊!难怪这……必须转院!
   因怕虚弱的香儿受不了颠簸,香儿爹就带上全部的病历急急乘上了北去的客车。
   大夫看完了全部的病历,又详细询问了病情,给开具了医院研制的中成药,并再三强调:还要每天两次喝茅草根水,并一定注意卧床休息。茅草根我们都很熟悉,我们常把它当成“小甘蔗”吃的。
   从此,在云姐的带领下,我们每天割草时都会先挖一些茅草根。
   那时,地头上,未开垦的荒地里全长着这种野草。春天里发芽,茅芽儿被揪出来可以吃。到了清明时节,许多茅草纷纷抽出了花絮,在微风里,翻涌着好看的白浪。
   神奇!随着用药,病情在一天天好转。
   那些日子,放学后,我就去香儿家玩,看到香儿依旧恬静的笑,我有些放心。“香儿好多了!”和云姐割草时,我一遍遍重复着告诉云姐。一个午后,我和云姐去香儿家,一眼就看见香儿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我们来,蜡黄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暖阳下,长长的睫毛下依然被映出朦胧的眼帘。看我们走进来,她小心站起,费力地走了几步。她两腿发颤,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香儿妈妈心疼得直流泪。我和云姐不知什么时候眼睛也湿润起来。
   香儿康复后,爹娘不让香儿割草,而改为放羊了。放羊总比割草要轻一些的。从此,我们看她静静地坐在沟渠上,照看着家里的三只羊儿吃草。
   经过时,我们吆喝着和她打招呼,有时也坐下来看她放羊,听她讲羊儿在回家时不用牵着也喜欢跟定她的秘密。原来为防止羊儿乱跑,爹有意让她兜里装上地瓜干。她喂给羊,有时和羊儿一起嚼。这样不几天,香儿走到哪儿,羊儿就跟到哪儿了。
   照看羊儿吃草,欣赏着行云流水,感受草长莺飞,我们好不惬意。便又一起唱《盘脚盘》和《小喜鹊》,看香儿有趣地对着口型,也听香儿兴致勃勃地唱起《月姥娘》。
   但不久,香儿家的羊出事了。她的一只羔羊吃多了沟渠边的蓖麻花,夜里肚子涨,撑死了。一定是香儿没有看好,也许压根儿香儿就不知道羊儿本不能吃蓖麻花子的。
   没过多久,听说香儿出事儿了,她给羊抵了!是松民家的公羊追逐她家母羊时,羊儿围绕她转,把她给抵伤了的。虽然伤得不重,但让香儿受到惊吓,是很令人揪心的。
   痊愈后,香儿就没再出过家门。云姐伤感地对我说:“香儿年后就要出嫁了。慧儿,那时我也要去队上参加生产劳动了。”
   我的心莫名地跟着紧起来。可又在想,我们不都在盼着长大的吗?自己今年不也是一位中学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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