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爱的缺口（散文）

点一把香烛，捧一缕花香，翻一页书卷，摄一袭情怀，携他的手，走在生命的两旁，将这一径长途，点缀得花香弥漫。我这样的爱他，恰似爱这一树的花开。我爱他的一切，爱他眼角迷人的魅力，也爱他的缺口。

他以一种英雄的姿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他为我擎起一片天，他为我点亮一盏灯，他为我指引方向。他像个智慧使者，为我打开那扇看向世界的门。我逐渐学会奔跑，把他甩得远远的，一路向北，充满了欢声笑语。于是开始遗忘他还在身后踽踽独行。时光飞逝胜于白驹过隙，他即使是英雄也已暮年颓然老态,风采不再。

他曾经是我的英雄。为我披荆斩棘，那些嶙峋的荆棘伸着爪牙划破他的甲胄，他的战衣被光阴腐蚀。他不是不败的英雄啊。他只是坚持走在我的前面，以一种无私无畏庇佑我一生。小时候，父亲是一个*的人，像一个来自异星球的superman。他可以赶走恼人的恶狗；他可以讲解难写的题目；他可以变出一桌子佳肴；他可以救我于母亲那如火山爆发般的愤怒之中。长大后，我开始打点行装，我开始无惧远方。我如嬉戏于枝头流连忘返的鸟雀，忘记了归家的路途。我学会了飞翔，却遗忘了乌鸟反哺的人间孝道。

我以自己的目光打量这个世界，我被我的老英雄惯得像个公主。我看向他，带着自以为是的骄傲无不谙世事的任性。我怀疑他的信仰，我看不惯他的粗糙，我看不惯他大声的说话，我看不惯他廉颇老矣却自以为志在千里的自负。我挑剔着他奉献的一切。他把心掏出来化为宝石装点我的华服我却觉得腥的很。他把我惯得那样任性而自以为是，我的手里握着一把刀，刺向他，他的疼痛我却浑然不知。他要送我去上学，我故意拖拖拉拉直到他决定让我自己坐公车去学校；老师说开家长会，我只字不提；偶尔在车站错过了末班车，拿起电话拨号，对方接起来我只说一句我在车站。我与他之间，就是这样很熟悉的陌生人，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夜里在客厅看电视，回房时听见他夜里沉重的呼吸声。辗转反侧间不间断地却一昧压低了的咳嗽声。彼时，夜深人静，我忽然意识到我的英雄他老了。他让我做公主，我要让他做国王。多年以来，我会比他灼热的父爱，不愿以他为信仰。我深恶痛绝他的陋习，打心眼里看不起一味抱怨的他。可他并非伟人，没有山河一样开阔的心怀，他曾经是个凡人，然后他成了我的父亲，他为我做英雄，即便伤痕累累也从不后退。他的脾气暴躁可对我不忍苛责；他懒惰贪睡却日日为我做早餐；他总是挑剔不满却总对我赞不绝口；他那么自负却在我面前低下了头。

十八年了。我爱他恰如他爱我，可我越长大就越喜欢掩藏。我不满于他的无缺口，可他本来就不是完人。他可以在我吃吃喝喝乱发脾气荒度青春不知收敛时爱我如常，我何尝不该给予他一样的爱。毕竟他已白发苍苍，毕竟我爱他。他领着我学会走路，我才可以有学会飞翔的机会。我们是那么要强的两个人，刚硬的无法融化，只能被打碎才觉得酣畅淋漓。我们爱着彼此，一个选择隐忍低头，一个选择弃之不顾。不知是爱的深了，还是我们太相像。我们就像立在博物馆中的千年花瓶，披着厚重的尘埃，爱沉淀了千百年早就化为习惯，我们被灰尘包裹，忘记如何去温暖彼此。

就像彼此契合的齿轮，他的缺口嵌入我内心的空缺处，我们便是完美的集合。这些年，他隐忍卑微，有时我会憎恶他此时被生活的水生活热折磨的失了生气的颓然老态。而我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我们有如此相像的面容，我们流淌着一样的血液，我们同呼吸共命运。只是我是朝气蓬勃的一起少年，他却已老去。只有在他老去时我才真正明白，生命的延续的正真意义便是老了他的青春换了我的韶华。他无声地爱给了我太多太多。他这一辈子在用生命为我诠释的只是毫无保留的爱。

爱他，爱他的缺口。我领悟的是不是太晚，我不是一个好的孩子，我不是一个好的学子。在我人生的十数载匆匆韶华中，我总是如此愚昧若此拙劣，时至今日我才学会他倾其一生想要教会我的。是爱。

爱他，爱他如山的背影。爱他，爱他隐忍的深爱。爱他，爱他所有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