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 • 祝福祖国】哑巴二婶_1

十一岁那年，我们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我的二婶，她是个哑巴！
　　 二婶是二叔在砖瓦窑上干苦力的时候，一个姓杨的叔叔和一个姓马的叔叔给二叔介绍的，马叔和杨叔说二婶是他们共同的远方亲戚，人挺聪明，就是不会说话。二叔默许了这门亲事后，拿着干苦力挣的五千元回家来和爷爷还有爸爸商量。那时二叔已经快四十岁了，爷爷和爸爸见二叔愿意，也就将这门亲事应承了下来。半个月后，二婶梳着整齐的头发，被她的二嫂送到了我们家。
　　 二婶刚来我们家的几天，我和弟弟都躲治疗癫痫病应该去什么样的医院得远远的——她是个哑巴！我们害怕她那尖锐刺耳的叫声、哭声，而且，她的眼睛是弱视，以致于走路的时候老是碰到别人身上或者自己身边的物件上，我和弟弟也害怕被她踩到，所以，我们不会也不敢去靠近她，连吃饭都是妈妈盛好之后端给她吃。
　　 二婶过门后，每天都梳着整齐的头发，可是却总是哭，旁人越哄哭得越凶，我们更是害怕她的哭声。那时候我十一岁，弟弟九岁，我们问妈妈，二婶是不是想她的爸爸妈妈了，妈妈只是叹气，我不能理解。家里人下地干活后，我和弟弟负责看着二婶，因河南哪里的医院能治癫痫病为二婶总是自己跑出去，偷偷躲起来哭。可是我们害怕，所以老是跟丢，害得父母、二叔、爷爷他们干完活后，大热天的还得满山去找，那段时间，我们家就跟打仗一样，一塌糊涂。
　　 村里的小伙伴也都怕二婶，自从二婶来我们家后，他们都不来找我和弟弟玩。他们说，你们家有个疯女人，疯女人会打人，他们才不要来玩。为此，我和弟弟越不待见我们那哑巴二婶。可是，二婶高兴的时候，她会梳着整齐的头发，笑着拿出自己的糖果给我和弟弟吃。我和弟弟为了能让小伙伴和我们玩，便把二婶给我们的糖送去给小伙伴，并且说是二婶让我们送的。他们不信，说你们那傻子二婶都不会说话，怎么可能给他们糖吃？我和弟弟为了证明我们话的真实性，拉着小伙伴找二婶要糖吃，遇到二婶高兴的时候，会分给他们每人一个糖，时间久了，我和弟弟还有小伙伴们也都不再怕了，会时常找二婶玩，二婶也会拿着她的糖果给我们吃。
　　 二婶嫁来我们家后，她的父母——我的远房外公外婆并不会时常来看她，我的二叔也不曾带她回去她的娘家看看她的父母。她有时候会坐在我们家门口，梳着整齐的头发，说着只有她自己可以听懂的语言大哭，我想，二婶大概是想她的父母罢；有时候她会边走边哭，朝着她嫁来的那条路走，遇到我们家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她会走得很远，远到我们家人没办法找到她，她会被附近村子赶集或者路过的人带回来，我想，二婶大概是想回去看看他的父母罢。
　　 二婶没有名字，村里人有的叫他“哑哑”，有的叫他“傻子”，孩子叫他“傻女人”、“哑妈妈”。村里的大人吓唬自家不听话的孩子时总会说“不听话把你送给囡囡家的傻女人”。囡囡是我的小名，而我的二婶没有孩子。
　　 从二婶初来我们家到现在，大概有十六七年了吧。这十六七年，我从一个懵懂的小姑娘到成年，再到嫁为人妇，初为为人母，我听懂了二婶边哭边说的话语，明白了母亲那时候的长叹，可我却不明白二婶父母、兄嫂——我那远房外公外婆以及舅舅、舅妈们对二婶的凉薄。我不明白他们可曾想念过我那哑巴二婶，可曾担心过哑巴二婶的饥饿冷暖。不明白他们对血浓于水的解释，不明白两位老人为人父母的心思，不明白作为兄长的远房舅舅对二婶一母同胞的情感！也许，这样挺好，只是我还需要进一步去理解为人父母、为人兄长的难处罢？
　　 近几年，二婶可能是习惯了我们家，她不再哭也不再叫，似乎忘记了她的父母和家人，也忘记了她来时的路。而我每次带着孩子回家，都能看到二婶梳着整齐的头发，坐在土屋门前的小凳子上晒太阳，弱视的眼睛越发没有光泽，可我每次回去看到她，都莫名地安心。
　　 这十六七年来，母亲如二婶刚嫁来我们家时一样，照顾她饥寒冷暖。而我，也会照例问二婶要糖吃，二婶会用手摸摸我已经剪掉的头发，放一颗糖在我的手心。我想，这十六七年来，二婶懂了那些我曾经不懂的情感。
　　 我的二婶，果真和马叔、杨叔说的一样，只是不会说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