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海】与鸟的缘分

　　 养鸟是有点难的，因为鸟是活口，很娇贵，吃喝拉撒都得伺侯它，有时候还得给它洗澡，所以我对于养鸟没有多大的耐性，也从来没有养成一只鸟，说起来很可笑。　　 我与鸟的缘分相比于种花要晚一点。那时候，我有个舅公常常在农余时到山里去捕鸟，他们捕鸟用的是粘网。在山上用很长的竹竿拉起一张一张的网来，那网的网丝很细，不仔细看，连人都分辨不出来。网张好后，人就躲到附近的树丛里去，用一种能极逼真地吹出各种鸟叫声的哨子不停地吹，引诱四处的鸟儿朝网的方向飞来。鸟儿们没有防备，受了哨子的欺骗，以为是同伴在呼唤，真的飞过来了，却不幸撞在网上，于是成了捕鸟人的猎物。我们那一带的山上所能捕到的有用的鸟大多是画眉，但撞到网上来的常常也有鹁鸽、斑鸠、黑八哥和白头翁之类的，这些野鸟很后都无一例外地作了捕鸟人的下酒菜，因为他们只要画眉鸟。黑八哥虽然也有卖的，但要先教会它说话，尤其要修剪它的舌头，舅公他们显然不会，所以也只好下酒了。　　 捕鸟的人自然有许多鸟笼和鸟箱，舅公家的木阁板下面就挂着好多方形的鸟笼。那些鸟笼都是用竹子串成的，很精致。把竹子削成如毛线针粗细的光滑的小棍子，一根一根串成一尺见方的小笼子，每两根之间有一指的宽度，有几根小竹棍上还串着染成红色的小小木珠子。笼子里面各有两只青花的小盅，一只盛水，一只盛饲料。画眉鸟吃的饮料很讲究，是用鸡蛋黄炒成的小米，名字就叫蛋黄米。这些笼子一只一只高高地挂在木阁板的底下，站在地上抬头望上去，好看得很，我一直很想弄到一只这样的鸟笼子。　　 可是捕鸟的人是不肯随便把鸟笼子送人的，因为他们在山上时，只管把撞在网上的鸟儿不分公母地全关在鸟箱里，要等回到家里后，再一只一只分别关到小笼子里，听它们开口鸣叫以分辩雌雄，雄的叫起来好听，留下卖钱，雌的放生。他们虽然常常把鹁鸽斑鸠一类的当作下酒菜，却决不吃雌的画眉鸟，因为指望着它们下蛋孵小鸟呢。　　 雄鸟分出来后，还要单独关在小笼子里，用蛋黄米养几天，再讲究一点的人家，还喂它们吃橡皮虫呢！因为不把它喂熟了，它不太肯叫，不肯叫，就不太卖得出去，种花的人是为了要看花开，养鸟的人不就为了要听鸟叫嘛。但捕鸟的人只卖鸟，不卖笼，笼子下次还要用呢，旧笼比新笼好，据说鸟熟得快。况且他们这些方形的笼子与花鸟市场里那些上过漆的圆笼子比起来，实在显得有些简陋了。　　 后来，可能是舅公年纪有些大了罢，他不再上山去捕鸟了。有一次，我们一家人都到舅公家里去做客，吃过晚饭后，大人们都坐在桌边上吃茶谈天，我抬头看顶上，发现原先挂在那里的鸟笼子少了许多，只剩下两只了，那两只笼子与先前的那些也很不一样。舅公见我望着楼阁板出神，知道我又在想鸟笼了，于是从灶口上拿出一根小竹竿，叉下一只鸟笼来，笑嘻嘻地说：“阿钝，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只鸟笼吗？舅公现在不捉鸟了，鸟笼鸟箱也都卖光了，只剩下这两只，今天送一只给你。”　　 我听了这话，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可嘴里却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一个劲地说：“好呀好呀，我早就想要一只鸟笼了呢！”　　 舅公用抹布掸去笼子上的灰尘后，把它摆到桌子上，向我介绍这笼子的机关和用途。原来，这只笼子不是用来关鸟的，确切地说，是一种弶，它的名字叫作“踏笼”，是捕鸟用的。　　 这只笼子有上下两层，下层没有机关，只一扇门，里面照例有两只小瓷盅。上层分成四个小格子，前后各两格，每一格里都装有一支踏簧，四扇门都是朝上推的，推到很高的位置后，就搁在踏簧的顶梁上。事先把一只会叫的鸟儿关在下层里，然后设好机关，再将笼子挂到某一株树上。笼里的鸟因受了困而不停地叫，笼外的鸟不知深浅，以为是个好去处，于是闯进来了，当它的脚一触到踏簧，那极灵活的门因为失了支撑，便自动落下了，鸟就关在了里面。　　 知道了这只笼子的功能后，我心里自然比原先更喜欢得不得了，当时就想：“好呀，有了这么好的一只笼子，我还怕捉不到鸟吗！”　　 把笼子拿回家后的*一个星期天，我就带着它去捉鸟去了，虽然下层里没有引诱的鸟，但我想，鸟总要吃东西的吧，我没有鸟，那就在笼子里铺一层纸，上面撒些米，那麻雀只要来吃米，不也一样捉得住么。　　 我害怕把鸟笼子挂得太远了被人偷走，于是就把它挂在隔壁人家菜园里的一株水杉树上，自己则远远地躲在暗处，一动不动地盯着高处的笼子，心里暗暗做着准备，只要有一只鸟被关到里面，我立马就飞奔过去，先把它关到下面一层里，好让它的叫声引来更多的鸟。但结果实在太令人失望了，一直等到太阳下山时，也没有一只鸟儿到我的鸟笼里来吃米。后来我又去别的地方试验过几次，照例都是空手而归，慢慢地，我就放弃用笼子捉鸟的心思了。　　 一个极偶然的机会，我发现种茶树的黄泥山岗的泥坎壁上，有翠鸟住在那里。那是我放学后去拔兔草的时候发现的。那一次，我正在茶树垄里拔兔草，忽然，一只翠鸟从很远的池塘边飞过来了，一忽儿就钻进了泥坎壁上的一个小洞里。那泥壁并不高，洞更在我够得着的地方。我的心呯呯地跳着，把草篮子轻轻放在一边，蹑手蹑脚地潜过去，我看到洞口上有许多白色的鸟粪，于是断定这是翠鸟的鸟窝，但当时却不敢去惊动它，生怕它受了惊吓飞走了，不再回来。　　 我顾不得拔兔草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拎着尚未装满的篮子就着急地赶回家去，一路上在心里做着周密的计划。到家后，把草篮子胡乱往墙脚下一扔，找了一根细长的小木棒，拿了手电筒，一手拎着鸟笼就急匆匆地赶回茶山去。　　 到了那泥坎附近，我又很小心翼翼地潜过去，不让脚下发出一点细小的声音。到得洞口的时候，由于心里太好奇，想要看看翠鸟究竟在不在洞里，以及它在洞里的样子，于是先用手电筒抵住洞口，再开了光，把脸凑过去，一股很难闻的腥臭味立刻扑面而来。我顾不得臭气，拿眼睛顺着洞边的缝隙瞄进去，哈哈——那翠鸟果然还在洞里，尖尖的嘴朝着外面，由于受了灯光的惊吓，正把那小小的头一左一右惊慌地来回摆着呢！那乌黑的眼睛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发着一闪一闪的光。我看到那洞足有一尺半深，挖得混圆笔直，很里面的地方还比外面要宽敞一些，鸟儿就蹲在那很宽的地方。我当时想，这翠鸟的尖嘴可真够厉害，居然能在这么硬的泥里挖出这么深的一个洞来。　　 我的心里满怀着惊喜，自己都能感觉到嘴角在不停地轻轻抽动。我用左手代替手电筒捂住洞口，把电筒扔在地上，提起笼子，用胸口顶在泥壁上，打开下层的门，然后很小心地慢慢移开左手，一边把笼门对准翠鸟的洞口，把笼子象网一样地拦着，再用那根细长的小木棒伸进洞里去轻轻驱赶鸟儿。翠鸟受了倾扰，惊惶地逃出来了，可一出洞就冲进了我的鸟笼，哈哈——我终于捉到一只鸟了，并且还是这么漂亮的一只翠鸟呢！　　 我一手捏着手电筒和小木棒，一手拎着鸟笼，象个得胜而归的战士般威风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沿途碰到的人见到我的鸟笼和笼里的翠鸟，都很感惊奇和新鲜，有的说：“啊呀，阿钝，你真能干，居然把打鱼鸟都给捉住了！”　　 也有的说：“阿钝，你这只鸟笼是从哪里弄来的，真好看！”　　 另外一个年纪大的则说：“打鱼鸟，脾气很躁，养不活的。”　　 然而，那一刻，我根本不屑与他们说话，只顾自己雄纠纠地赶路，因为我还有很要紧的事要去做呢。　　 回到家里，我把鸟笼挂在楼梯下面的铁钉子上，就拿了一只淘米篮子到南面池塘里去捉小鱼，我知道翠鸟要吃鱼，喂它米和饭它肯定是不吃的，所以必须给它准备好小鱼做粮食。那时候我家背后那个小池塘里的水还很清，靠南面的塘沿一带长满了水草，那草丛里有的是象瓜子般大小的小鱼儿。可那鱼儿虽小，却极精滑，一见人就“豁”的一下钻到草底下去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捉得四五条，看看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心想：有这几条应该够那翠鸟吃一天了，等明天中午放学再来捉吧。　　 原以为笼子里的翠鸟只要一见到活蹦乱跳的小鱼，就象小猫一样，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啄去。谁知它却理都不理我，只一个劲地在笼子里不停地跳，有时还把翅膀张开来想要飞，可是笼子太小了一点，它飞不起来，还常常把翅膀夹在小竹棍串成的栅栏里，而对我手掌里的小鱼却不屑一顾。母亲此时正在旁边的灶上烧晚饭，见我一个劲地折腾鸟儿，就说：“鸟让你关在笼子里，它还会吃东西吗？你捉了它来，可害了它的性命哩。”　　 我反问道：“那以前舅公捉来的鸟不是关在笼子里也照样吃蛋黄米的吗，我以后天天捉鱼给它吃，它怎么还会死？”　　 母亲说：“舅公捉来的都是画眉鸟，翠鸟与画眉是一样的么？”　　 “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我看你还是放了它吧，好好的一只鸟，毛又长得这么好看，死了挺可怜的。”　　 我自然不会听母亲的话。自从我有了这只鸟笼以来，就一直想要养一只鸟的，如今好不容易捉到一只，如何肯放掉它，何况又是这么漂亮的翠鸟哩。于是我把那几条小鱼都用水养在笼里的小瓷罐中，满以为翠鸟跳得饿了总会自己去吃鱼的。　　 那天晚上睡觉前，我接连不断地去看了好多回，可翠鸟一直不肯吃鱼，还在跳。后来我躺在床上，心里想：等明天天亮时，翠鸟至少总该吃掉两条鱼了吧，那剩下的几条，就给它明天上午吃，下午要吃的鱼，就等我中午放学回来再去捉……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我就一骨落爬起来，顾不得洗脸就去看翠鸟了，结果让我大惊失色，翠鸟死了，硬僵僵地躺在笼子里，两只细硬的脚杆挺得很直，那几条小鱼一条也没少去，却也都死了。我“呀”地喊了一声，几乎要哭出来了。母亲知道翠鸟死了，埋怨说：“昨天就对你说养不活的，你不相信，现在你看看，可怜不可怜？”　　 我看着死去的鸟儿直发愣，心里悲伤极了，早饭也不想吃，默默地把翠鸟从笼子里拿出来，到池塘边的菜地上挖了一个小小的坑把它埋了，垂头丧气地背着书包去上学。　　 可这一次的失败并没有让我死心，后来当我看到茶山的泥坎壁上又有翠鸟在那里做窝时，又用同样的方法捉到过一只，可照例不能养到第二天。从那以后，我才彻底死了心，往后即使再看到黄泥壁上有翠鸟的洞穴，也不再去加害它们，觉得与其害它们死在我的手上，还不如偶尔偷偷看它们蹲在池塘边的小树上捉水里的小鱼来得有趣。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的家里一直挂着一只空的鸟笼，里面没有鸟。　　 那只鸟笼在多年以后被我师父拿去了。那时候师父家已从村子里搬到我们镇上来了，住在集资建造的单元房里。有一天，一只虎皮鹦鹉不知怎么就自己飞到他们家里来，被捉住了，可一时没有地方关，只好用一根棉线栓住它的脚，暂时养在阳台上。两三天后，恰好我到镇上去，在菜市场里碰到师父。师父问我：“阿钝，我记得你以前有一只鸟笼的，还在不在？”　　 我好奇：“鸟笼么，是有一只的。”　　 “还在么？”　　 “在的。”　　 “你明天有空给我拿来吧。”　　 “师父你要养鸟吗？”　　 师父呵呵笑着：“不是我要养鸟，是有一只鹦鹉自己飞到家里来了，没地方关，现在用线绑着呢。”　　 我说：“那只鸟笼是只踏笼，关鸟可能不怎么好，空间太小了一点。”　　 “没关系的，我反正也没事，把它改一改，把里面分隔的地方锯掉，并成一只就够大了。”　　 于是我当天下午就把鸟笼送过去，并与师父一道用钢锯条把分隔的小竹棍一根一根锯掉，又用细铁丝把上层的四扇门全部绑住，再把鹦鹉关进去，果然够大了。师父把鹦鹉关进笼子后，仍旧挂在阳台上，用谷子喂它。虎皮鹦鹉喜欢吃有壳的东西，它那弯弯的喙子剥起硬壳来可灵活了。　　 后来，不知道是端午节还是中秋节，我再去师父家的时候，那鹦鹉还在，笼子却已经换成钢丝笼了。师父说：“这死鸟的嘴太厉害了，自从关到那笼子里后，差不多每天都要被它啄碎一根小竹棍。起初时还用铅丝补补，后来实在补不起来了，只好给它换只钢丝笼。”　　 其实，自从我弄死两只翠鸟以后，我就已经没有起过要养鸟的念头，我与鸟的缘分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到头了。现在回头想起来，觉得我与鸟其实根本就没有缘分，到了我手上的鸟都无一例外地被我害死了，不光是那两只翠鸟，还有好些麻雀哩。　　 麻雀的事是一直以后的事情了。那是后来有了儿子以后，由于他常常患咳嗽，所以有一段时间我曾借了气枪来打麻雀。因为听大人们说，用麻雀肉蒸川贝粉，是治小儿咳嗽的良药。这个偏方我们试验过了，很灵验的，一吃就好，但要想根治却是不可能的。咳嗽能根治么？不能的罢！ 汉中哪里有治疗癫痫效果好的医院癫痫病的预防措施到底都有什么湖北治疗癫痫病哪家医院治的好武汉癫痫怎么能不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