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爱湖是黄州新近的名胜。说是新近,因为那湖周风物建成功还没有几年,况且还在继续完善。现如今,在黄州它与东坡赤壁交相辉映,成为一个城市的名片。
我到遗爱湖去正是一个冬末的下午,阳光照在湖面,波光闪烁。穿过石头堆砌的假山,径直向湖心石桥走去,耳听翠鸟在深绿的樟树中唧鸣,伴着轻寒,声音断续。我站在石桥上,眼前粼粼的湖水,发着深幽的蓝光,将太阳投照的光芒撕碎。风吹在脸上虽有些寒意,但绝没有悚怯。在这寒山瘦水之时,这向晚的阳光像经过暴晒的花朵,有些蔫巴了。我静静地注视,想象这一湖碧水千年前是一个什么模样?当年苏子瞻徜徉在这三湖之间饮酒赋诗又是何种风骨?那个竹亭在尘世的风雨中又经历了何种的沧桑和劫难?
但这终究是没有答案的。烟长水阔,明月清风,一曲包裹流年的故事已经潜藏!
沿着石桥走到对岸,是一汪桃树林。光秃的枝,暗紫色的肌肤像一根根朝天棒在风中哆嗦。如果是春三月,东风来过,那些流淌的胭红一定轻柔如火。湖边是垂柳,秋天遗落的几片黄叶立在枝头,那枝条像一个好动的孩子随着湖风晃荡。我沿着石岸慢慢前行,天高水淡,云影轻柔。远处的一汪汪绿中带黄的竹叶,像摇曳的波涛一阵阵顺风传来,为这个清寂的下午添来几分萧瑟;近处的梅花已经冒出了花骨朵,在清冷的枝丫间,那些嫩蕊散出的清香极淡,只有走到它的身旁才有感觉。间歇处可看见一蓬蓬火焰似的天竺,那些天竺叶,我想:经过春的孕育,夏的繁茂,秋的洗练,才换来这一刻烂熳,有深红、有酒红、有嫣红,也有粉红,而在叶子覆盖下,是一颗颗如黄豆大小的天竺籽,正是成熟的季节,红中带紫,每一颗都饱满并且亮注。这些虽然都不是珍贵的花木,但为这个冷寂的冬末带来生气。一些鸟,有斑鸠、有雅雀、有八哥在树枝间跃来跃去,那种娴静像我此刻的心一样。电瓶车在林荫道上徐徐开动,车上坐着很少的游客。一些学生模样的骑着自行车,有单车、有双车。那双车有前后并踩的,也有左右并踏的,看上去都是一脸的幸福。湖波轻漾,拍打在岸边,已经没有苏子瞻的“千堆雪”了。还有对岸的水榭,一排排仿古建筑随着波浪沉浮。我一直在想象:当年苏子瞻在这湖边沉吟的身影。
很早就知道遗爱湖了。很初以为是一件事关风花雪月的传说,后来去百度,才知道这叫“遗爱湖”的景点是从苏东坡的《遗爱亭记》而来,而这浪漫的名字还是新近才有。据说东坡当年因“乌台诗案”贬为黄州团练副使以后,其实只是相当于现在的监外监督居住,没有多少实权,也没有多少实事。好在太守徐君猷是个明事理的好官,并没有用异样的眼睛终日去监视他,经常与东坡在这安国寺中的竹亭谈古论今、饮酒赋诗。后来徐黄州离任到湖南,依依不舍的寺僧请东坡为竹亭赐名,东坡以“遗爱亭”而名之,并代巢元修君作记曰:
“何武所至,无赫赫名,去而人思之,此之谓“遗爱”。夫君子循理而动,理穷而止,应物而作,物去而复,夫何赫赫名之有哉!
东海徐公君猷,以朝散郎为黄州,未尝怒也,而民不犯;未尝察也,而吏不欺;终日无事,啸咏而已。每岁之春,与眉阳子瞻游于安国寺,饮酒于竹间亭,撷亭下之茶,烹而饮之。公既去郡,寺僧继连请名。子瞻名之曰“遗爱”。时谷自蜀来,客于子瞻,因子瞻以见公。公命谷记之。谷愚朴,羁旅人也,何足以知公?采道路之言,质之于子瞻,以为之记。”
东坡以为:所谓“遗爱”就是一个没有声名显赫的官员,当他离开以后老百姓还记住、还怀念、还留恋,这官员就是好官,他所留下的仁爱就是“遗爱”。徐君猷显然就是好官。他从不迁怒于百姓,而百姓总是顺从他的意愿;他不苛责于手下,而手下办事尽心尽力、总不欺瞒他。所以他当官当得顺心,当得轻松。终日无事,只好吟诗作赋。这恐怕是无为而治的时代很好的状态。看看今世,真是啼笑皆非。
我们总是对往事着迷。检视东坡一生,在“进不容于朝、退不容于野”中,黄州恐怕是他患难以后生活很惬意的一段时光。如果说东坡的“一词(《念奴娇·赤壁怀古》)两赋(《前赤壁赋》《后赤壁赋》)”成就了黄州,那黄州赤壁的滔滔江水也成就了东坡。一句“大江东去”、一句“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将他的豪迈、将他的恬淡永远记录在耀眼的文字清空中。而《遗爱亭记》只是他无数篇诗文中的一颗并不起眼的淡淡星辰,但他留给黄州、留给后世的故事却韵律无穷,值得我们去深吟、去品味,就像今天的我漫步在遗爱湖边一样,且徐行,且沉思,且勾索。
(作于2015年1月25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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