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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母亲(散文)_2

时间:2019-12-09 21:59:17  作者:免费小说网

她是一位母亲。

在众人的眼里,她幸福而美满。谁说不是呢?她与老公相依相伴风雨同舟,在她年满四十的时候上天又为她和老公送来了儿子。后来儿子结了婚,媳妇也和顺,就在她退休十年后,小两口又为她添了孙子,用老公背地里对她说的话“这好运哪就像看准了人砸过来的,挡都挡不住。”也因此,年届七十的她就义不容辞的奔赴大城市开始从事带孙子的再就业工程。

漫长的一年过去了,期间的酸甜苦辣自不必细说。转眼间宝宝会走路了,开始牙牙学语了,期间她虽然累,但看着孙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逗人,再大的累都不算累了,她的满足是溢于言表的;她的欢喜是发自肺腑的,是从心底里往外流淌出来的,如同有温度的、加了糖的水,那一种润喉的美呀,真是水不醉人人自醉。她逢人便笑,满脸的皱褶里跳跃着喜悦,一个个喜悦的细胞精灵般的欢腾着,润泽了岁月的印记、也熨平了周身周骨的酸疼。

可是昨晚上,她却流泪了、失眠了。

咸涩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枕头上又敲打了她的心,她的心痛了。想起临睡前的那一幕,她再也无法平静。

低垂的夜幕下,风肆虐的吹着,外面太冷,虽然宝宝吵着闹着要出去,她还是没敢,安全*一。祖孙俩好不容易等来了下班回家的儿子儿媳。家热闹了,不但她开心,宝宝也开心。

饭菜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虽然忙,她还是忙中偷闲准备好了一切。在稍事休息后,儿子儿媳坐到了桌子边,而她则继续带着宝宝。

宝宝的开心直接而肆意,他在不大的房间里歪歪斜斜的走着、跑着、笑着、喊着,一天下来,宝宝的顽皮让她很有点力不从心,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宝宝又摔了,刚刚学走路的宝宝,特别容易摔跤,每一次摔跤她的心都痛得颤抖。她拉着宝宝羽绒服的帽子跟在宝宝的后面追赶着,宝宝快,她也快,宝宝慢,她也慢,她气喘吁吁又心惊肉跳。

她跟着宝宝再次走到了房间里,又走到了卫生间、厨房间,宝宝的意识多变、行动随心所欲,他不断的改变着行走的路线,在拍着墙壁“咯咯”了几声后突然又向进户门冲去,门是关的,她不敢懈怠。宝宝突然又在门口转了向,呀!宝宝摔了!被鞋厨边上爸爸妈妈的两双歪七竖八躺着的鞋子绊了一下,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她的一只手还拉着宝宝的帽子,可是,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帽子在她的手中滑脱了,宝宝就这样摔了下去。

“哇”的一声大哭,桌边“霍”地站起了儿子儿媳,两个人迅速冲了过来,还有她的老公,恰逢元旦,老公思子心切又思孙心切乘车赶来的。

这时候她的手中已经抱起了狂哭的孙子,宝宝的每一声啼哭都搅动着她的心弦,她晃着一颗花白的头颅不断地自责:都怪奶奶,宝宝不哭,不哭。几乎与此同时,抱怨声已经接踵而至,老公的眼睛里喷着火花,声音如同水桶般的粗大:“叫你拉住了宝宝衣领,你怎么搞的?”她的眼睛怨怼地看了老公一眼,来不及回答,另一个声音如同咬住了生铁般的又在她的耳边炸响:“你怎么回事?!你这是第几次了?你怎么一直这样!你自己说,你是第几次了?!”是她儿子的声音。这时候媳妇的声音也水涨船高、石破天惊,“哎呀,我的宝宝,怎么摔了?为什么摔了?没人看着呀?妈妈疼死了,疼死了。”

“我没有放手,我一直跟着。”她还是抱着宝宝。

“一直跟着为什么还是摔了?”边上的声音、语气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宝宝是被门口的鞋子绊倒的。”她的理由苍白无力,她用低低的声音申辩着,不是为了推卸责任,只是为了说明情况,如同一个犯了大错的保姆。说的同时,她抱着宝宝在地上一个劲的蹲上蹲下地哄着。

“不要寻找借口,每次都有理由!每次都喜欢找理由!这是理由吗!”声音还是那么严厉,每一个字里都混杂着气恼。

宝宝还在哭,痛和惊吓让宝宝忘记了曾经的快乐,也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伤心。哄着、抱着、又手忙脚乱地用冷水为宝宝摔痛的部位湿敷了,宝宝的哭声终于慢慢停歇了。儿子儿媳也在经历了刚才的混乱后再一次回到了饭桌边,继续他们吃了一半的饭。而老公大概回到了厨房。

很长时间过去了,宝宝也安静了,抱着宝宝,她进了自己的小房间,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为宝宝、也为刚才的一切。想起老公穿云破雾直插心肺的犀利眼神,尤其想起儿子儿媳的那些话,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儿子说得不错,第几次了?言外之意你怎么老是犯错?你怎么屡教不改?她何尝不记得这是第三次了,宝宝在她的手上一共摔了三次。*一次,她记得也是在晚上,她的儿子儿媳都回来了,她记不得小两口都在干什么,也许正在忙着吃饭,也许稍事歇息,也许又是一人拿着一只手机在忙碌。这些八零后的爸爸妈妈与当年的她和老公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他们有他们的生活观、人生观和世界观,这是她的感觉更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同感,孩子交给他们,短时间可以,时间长了不行,不放心,一是安全问题,二是耐心问题。也因此,在经历了短暂的欢愉后,她再一次接过了宝宝。

当然,在她手上的宝宝也不是万无一失的,年纪大了,反应力差了、行动迟缓了,她得十二万分的小心。牵着宝宝走路,狭小的空间里处处有风险,她就跟在宝宝的后面,虽然说宝宝已经能够歪歪斜斜的走路了,毕竟不稳,这个她知道。也因此,她亦步亦趋,结果宝宝还是摔了一跤。应该不重,穿着棉衣棉裤的宝宝整个的扒在地上,额头与地面轻碰了一下,那一次,宝宝没有大哭,儿子的责怪比较温柔,儿子说“你当心点,说话的时候眼睛为什么要看我们?牵着宝宝就看着宝宝。”

那一次,她本想说我没有,但话到嘴边她还是没说,儿子心疼自己的儿子如同当年乃至现在的她心疼自己的儿子,这没错,她不也是因为心疼儿子、儿媳,生怕请了保姆不能好好疼自己的孙子而抛开了自己的那个老家、抛开了自己的老伴不远万里来到了这个新家吗?

那一个晚上,儿子后来还是抽空又叮咛了她一次,叫她带宝宝的时候千万不可一心二用。她很后回以一笑。她自认为了带宝宝是用尽了心力的,换尿布了,喂饭了,每一项她都亲力亲为;热了、冷了、便秘了、腹泻了,发热了、不舒服了,每一个细小的变化她都不敢掉以轻心,就连儿子、儿媳偶尔感冒了,她都生怕病毒会传染给宝宝,在白天累得不想动弹的前提下还要晚上带着宝宝睡觉。可即使是这样,摔跤还是难以幸免。

不过从那以后她还是切记了儿子的叮咛,宝宝在手上,尤其是走路的时候,她便全神贯注,不再说话了,因为一说话她怕自己的眼睛会不由自主地寻找声源。

可即使是这样,第二次的摔跤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那第二次的摔跤过程不说也罢。那一次,她本想在儿子的埋怨声里说一句“孩子摔跤是免不了的,每个孩子身上都有三斤四两摔肉。”可很终,她没有说。

她没有想到的是每一次宝宝的摔跤她的儿子都在心里为她记着一本账!宝宝是她的孙子,是她儿子的儿子,是她的肉中肉,宝宝摔了跤,她这个免费的保姆心里本来就不好受,现在儿子这样说,无疑是在她伤痛的心里撒了盐。

好久之后儿子儿媳大概吃完了饭,当他再一次走近宝宝和她身边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他流泪的母亲。这一刻,儿子似乎有点愧疚了,他的口气有了明显的和缓,他说“妈妈,不要哭了。”

“看起来,你们是得寻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接替了!我是不适合再带宝宝了。”说这话的时候她堵着气。话刚刚出口,她的眼泪“刷刷刷”的急速往眼眶外挤着。

“妈妈,我刚才是着急了,你不要生气。”儿子又说。

儿子道了歉,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如同一场没有预兆的、短暂的暴风雨,风吹过了、雨停歇了便了了。

窗外万家灯火已经闪闪烁烁,宝宝也睡了,她也躺到了床上。然而,她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为儿子的话,更为接下来的时间里万一宝宝再摔跤。

凭心而说,她真的想走,可是,她真的能够一走了之吗?要是真的走了,宝宝以后谁来带?还有,就凭儿子的那些话,她真的可以生气,乃至于撂挑子?“唉”的一声长叹里,她低低地对自己说,谁让你是一个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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