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指数中,清明还是来了。真的就像,预先设计好的那样顺理成章。上完两节课,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去寻找回家的路,去追寻久思的亲人。暖暖的春风拂过脸颊,却没有温度,心底透着隐隐的寒。宁愿还是凄风苦雨的天气,也算是一次搭调的出行。
原以为,春天早已驻满了乡间的坡坡岭岭。而眼前的一切,还在冰封着,只有路边几株垂柳若隐若现的彰显着一丝绿色的生气。干瘪的老树枯枝,还在那里低垂着褶皱的脸庞。怕冷的山楂树还裹着过冬的棉袄,白色的遮盖物,依然包裹的严严实实。蹬着自行车的脚步,觉得越来越乏力,浑身早已蒸腾出汗气,混在早春的乡野里,湿漉漉的。几个回合之后, 在缓缓的坡路上,终于只能推着车子前行了。
“咚咚”的声音,传过来,极其熟悉的传进耳膜里。循声而去,不远处的山坡上,抡起的镐头使劲地砸向看起来松软的地面。一身藏蓝色的中山服早已褪了色,配套的鸭舌帽,就那样歪斜的戴着,佝偻的身躯,在那里前后摇摆着。我出神了,呆呆地驻足那里,他却没有回头,那熟悉的声音呢——“回来了啊,闺女回来了啊?”也没有。
远远地注视着这个身影,似乎闻到了汗津津的味道,裹挟着旱烟烟草味的汗水的味道。终于那镐头撞击地面的声响停歇下来,转过身来了,也是一脸的褶皱,也是露着那含蓄的笑意。“丫头,有事吗?”他迟疑地望着傻傻的我——却没有等到那个声音。我的心,也一下子彻悟过来,不是,不是,真的不是,他不是父亲!!怎么会4是父亲呢?然后便受惊般逃脱了,如注般的液体迷蒙了前行的视线。
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走着,细数着脚下的车印。曾记得,在这条路上,也是这样的一辆自行车,推车的人是父亲,坐车的人是母亲,跟着走的人是我。寒风打透了我的围巾,母亲蓬乱的头发就那样在北风里绽放着,父亲干瘦的脸就那样对抗着风寒微笑着。而后父亲把挂着微霜的棉手套塞到我红肿的手心里,然后赤裸裸的把着泛着冰花的车把。他们的脸上写满笑意,在炕上瘫了半个月的母亲的大腿,终于因为一根烧红的银针,能动了。
踟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他们心里装满了欢喜,我跟着北京什么医院能治癫痫病,似乎也少了冬天的恐惧。也是在这条路上,也是这般模样的一辆自行车,父亲骑着它,满载着水果和蔬菜,给我送到学校。我彳亍在校门口,不敢让同事看见他的褴褛与寒酸。还是这条路上,我颠簸着,每每上完课,就会提着一大堆的止痛药营养品,奔出校门。因为患了癌症的父亲,正在暖暖的炕头,等我回家呢。尽管飞扬的尘土遮住我的视线,却因为那份等待,我会健步如飞的走,我会如疾驰的飙车……而今,每走一步,我都会迈得如腿灌铅,任凭暖风翻飞着些许的迷蒙……
近了,坡下边的,就是父亲了,他却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的面对我的来去。
轻轻划燃一根火柴,风翻卷着燃起的冥币,也像父亲的手臂在挥舞。无论多大的面值,顷刻化作的都是灰烬,没有看到曾经的容颜,却响起熟悉的叮咛。您爱喝的罐啤酒,拉开了拉环,冒出了一阵气泡,这是您生前的很爱,也是少数的奢侈品。轻轻洒在您的近前,却不见您捧杯的欢笑,我的呜咽占据了这里的沉寂。只能这般呆呆的望着您的静默,千言万语的诉说,无语出口。您还是静默,看不到您的身影,也无从您的声音。轻轻抚摸着沾满荒草的坟头,体温般的温存,久违的温暖溢满心房。
贴着泥土的脸颊,感受您的气息。曾经把这里想象的那般恐惧,而今却是这般亲切与甜蜜。环顾着您的四周,数捏着每一粒沙土,细细的摘走上面的浮尘,拍拍膨松的泥土,就像临行前为您擦洗每一处污渍,送您干干净净的走完很后一程。也像小时候,您把新买的棉衣帮我披在身上,小心翼翼的扯平每一个褶皱,揪走每一个线头。那时候我默默地享受您的呵护,如今您静静地看着我的祭拜。那时候您笑着,现在我却哭着。任凭您怎么嘱咐,那时候我还会跑得无影无踪。而今,任凭我怎么撕心裂肺的呼喊,您还是没有一丝的声响。
中午了,太阳端端正正的立在我们的头顶。坐在您的身旁,听着我的饥肠辘辘的声响,您依旧没有任何的声息。您会忍心,女儿饿着肚子,回去吗?您会无动于衷地,看着女儿地痛哭流涕吗?您不再抹去我腮边的泪滴吗?——您,是真的走了,真的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我终于惊醒了,问一声,爹,您在那边过的好吗?我挚爱的父亲!!原来,见到您的时候,那都是梦里的往昔了!一切都是曾经的过往!!
不回家了吗?上完坟就走了吗?面对着热心的大嫂,我不敢回头,不敢回答。头也不回,把泪铺满来时的路!!